上海当代艺术馆 艺术亭台展览《兑换与记号》

[ 上海 ] 2024-03-25 编辑:aurora

【艺术家介绍】

20240322-DSCF4804.jpg

邱加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邱加,出生于1977年中国上海。于2004在上海大学美术学院获得硕士学位。于2015年在英国伦敦的皇家美术学院做访问学者,现工作生活与上海。他运用现成品、水泥、木材、石膏、树脂以及粘土等媒介进行一系列哲学的、直觉的尝试,来探究关于雕塑的最根本的问题,即,我们和物体之间的关系,以及物体被创造出来的最显性的方式。通过把东西打散再组装来制造视觉难题。由此产生的作品颠倒了空间对立,为内心冲突的感觉提供了维度。他的作品一直以复杂的性质为特征,邀请观众思考创作过程以及形式与功能之间的关系。

【展览介绍】

“……我跟这些材料遭遇,而材料又跟随着这么多人去生活,它在不断地转换,人也一样。但另一方面我们又仅仅处在这一世当中,所以不仅仅必然有所呈现,所呈现之物也同样必遭抹除……那作品仅仅是作品的生成过程吗?然而不论怎样,材料不会退却,不会消逝:塑造为器,它们被使用、流通,而作为物它们则记录了人的生活,共存并见证……因此作品就像容器,承载精神和道德。”

——邱加

  《兑换与记号》可以被理解为两个部分吗?名为“无题”的若干作品沉默、隐忍;伫立在空间内的《临》则部署着形体。前者厚重地在一定高度占据着空间的边缘,反讽地暗示其材料深度中的轻盈,不诉说除了它们的存在以外的任何;而与之相对,位于空间中的雕塑则直接地表现了生活叙事的结构性片断,它们是构成我们繁杂日常的动作单位——因此一方面我们拥有对于物体的某种抽象性指涉,另一方面我们则面对着对生活世界的结构性拆解——然而,对于邱加而言这两者仅仅是同一过程的推进、演化,重复及反思。一直以来他试图达及的是通过其创作,创作的媒介去捕捉事物赖以成形的最基础原初的元素,并重复这种元素本身生成、运动、差异的过程。

20240309-DSCF4632.jpg

  这是一个困难的目标,并且似乎注定总是在内部分裂:如果《无题》是不可再分的表达式,如果就其质料和造型特征的沉默和克制把它视作无限接近于不具备任何谓项的纯粹物体(它不是任何什么,它仅仅是它自己),那么显然艺术家的有形雕塑就失去了根基于其初衷的表达基础——《临》就如同“总已如此”的生活一般,其表达显然立足于我们“将来已经”陷入其中的具有确定意义的符号-语言网络,因此它与《无题》那意义尚未浮现的模糊性相比,就总已经是特定历史、文化动机或宗教情景的结果——某种不可避免的在世存在的线性因果关系。但另一方面,这种基础性的裂痕,即抽象的存在框架/背景与具体存在之间的分裂,这种主题与材料/媒介之间的矛盾实际上已经在《无题》系列当中被显著的形式元素予以了强调——那些位于作品/物表面的木块、木板是真实的、由艺术家所回收挑选的废弃材料,因而直接地是生活世界、有死者的此世的一部分。这种时间的存余以不可撼动的烙印铭刻在它们的表面、它们的肌肤之上——因此《无题》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它借助“非人”的抽象的纯粹几何体形式来使得实体性的人的维度、材料即历史的维度浮现,以至它们拥有“物性”,并作为存在揭示于我们所处的时空。

20240309-DSCF4633.jpg

  在这里,形式与内容之间的关联如自我意识般分离:我们能够在其中寻求内容、回忆、时光与生活,然而它们的存在的支撑、其“肉身”却伫立在冷漠、非存在的荒原内,呈现为无差别的几何体,如同邱加所指出:“它们是山,是肉,但更加仅仅是圆”——也许正是通过圆,以及圆所创造的“空”引入了去填充此“空”的可能性即缝隙,它们能够容纳对象并使其纯粹的外表成为现实,即木板所继承的实存的历史、记忆和生命,具体世界本身的意义和概念。某种意义上,这种过程构成了对海德格尔描绘创造的补充——对于他而言“空”和“实”通过壶而被引入到一个世界中,而这个世界本身对此一无所知,正是从壶这个被制造出来的记号出发,空和实就刚好作为空和实进入到了世界中——也许我们可以在此把其所述的壶理解为圆。

20240309-DSCF4636.jpg

  因此在这里涉及到的是永远即将出现但总已消失的基础,但《兑换与记号》的认识没有任何模棱两可:真正使得物体得以出现的是几何形式,或负载其形体的“物性”的超验效率,这种理解显著地贯穿了邱加在其生涯中重复创造的基于相同几何关系的大量作品。而形式作为物-意义的可能性的极点和开端在此如同康德的先验综合判断一般运作,它们是事物得以被理解为某事或某物的最基本条件/框架。而因为我们的经验总已经由先验综合(时间、空间、或基本形式)所中介,所以我们无法通过任何经验的内部过程引导出超验界限的诞生。因此,在这个意义上邱加的创作几乎是对不可能达及的前语言状态的细腻描摹,是语言符号诞生之前的形状,是纯粹抽象的,摆脱了实体网络束缚的普遍符号(声音)出现之前的间空,但也是后者能够诞生的前提——如果没有这种空无的记号,就不可能出现即关联于特定所指同时自身又消除意义的语言,以及工具网络所构成的世界。

20240309-DSCF4638.jpg

  在这个意义上,邱加所针对的纯粹物,或对纯粹形式的探索正是记号的代名词,因而也同样是关乎于器物的物之理想,作为器具的物具备明确的功能性,是“某处存在一物”,或物本身的标记,也正因为此,艺术家的物体是不可能的物体,因为这些作品试图重现的正是在生成的潜存层面必须已经发生,同时又无时无刻不在实存中消失的过程与事件:一个记号,关联于绝对的存在,因此作为消失的中介,它的功能性和语义如同容器一般,让意义(不论是内容还是形式)能够自由地关联于它所指涉的空无,并使其获得自身的位置并作为关联于其他物体的物体出现。换句话说,这里的创作遵循着自马列维奇的时代以来的极简主义伟大传统,《兑换与记号》试图重复使得差异出现的原初冲动,这种冲动是使得某种差异/物得以浮现的最小程度的差异的化身,它们游移在非意义与意义,实存和潜能之间,它们是艺术家通过技巧和劳作,与质料、媒介、时间搏斗的结果。一旦创作开始,就意味着可能性坍缩为现实性,形与负形的空间总已在时间的坠落中成为现实、总已经是实存的烙印,成为“一物”,拥有厚度与重量,为其无法逃避的意义网络所捕获——“每当遭遇一个事物,它们在瞬间就总已经陷入了语言和认识的系统中”,因此为了达及目的,作品不可能被完成,因为唯一重复生成的方式正是生成的重复本身。

20240309-DSCF4643.jpg

  由此或许可以认为,在最精确的意义上,《兑换与记号》是创造的疑难和对其奇迹的渴求,甚至是对这种奇迹的经验本身的重复:一个对象,就其是被创造的而言,能够可以不去回避作为实存的物体,并代表所有物体,即无特定所指之物的记号。这种记号/行动虽然无法设想,但并不来自任何超验、不可知的神秘基础的干预,同时也并不来自谢林曾描述的前语言/逻各斯阶段深不可测的混乱的实体深渊,因为在艺术创作中,在“创造”的过程中它至始至终都被作者,甚至在展览中被观众重复着,即便总是被遗忘——我们作为此世中的存在,总已经忘记了我们居于其中的现象和因果链条的地平,甚至忘记了这种忘记本身——此外也被打断,被死亡、疲惫以及涌动四溢的偶然性与疯狂所干涉,但作品继续存在,“质料不会消逝”:一旦造物迎来了其开端,就为人的存在和欲望打开了空间,物/记号最终是一种媒介与兑换物,使得人的需要能够通过它关联于另一个人,而这种需要呼唤着对它进行渴求、占有、描绘的语言,因此物体忍受着语言,独立于主体,它们在缝隙和隔阂的自由中进入世界并在那里流通,作为时间价值,需要的储备,被制造,向要求乃至时尚开放,直接地蕴含价值,此后意识,竞争与分配的辩证法将围绕着对此需要的制造被构建……没有开端,没有终结……因为它们无法达及自身,并总是在运动与生成的不可见的缝隙中消失,而《记号与兑换》是对这一开端不可能的回忆,如同谢林在他的《世界精神》中的精彩描述:

“一旦完成,行为就会立即沉入无底的深层,由此获得其持久的特征……这是开始成为惟一可能的方式,这个开始不会停止成为一个真正永恒的开始,因为在这个开始不会知道它自己。”

20240309-DSCF4649.jpg